陈容《云龙图》

　　林代豪

　　今年是龙年，也是南宋平阳县令画龙大师陈容835周年诞辰。

　　龙，中华民族历来对它有着深厚的感情并以龙的传人自居，龙的绘画以及其他艺术品也为大家喜爱。考古发现内蒙古敖汉旗兴隆洼文化的龙纹陶器距今为七千至八千年。商甲骨文已有龙字，铜器龙纹尤多，长沙马王堆西汉墓出土帛画中有龙，三国曹不兴画青溪龙，南朝梁张僧繇“画龙点睛”的典故尤为家喻户晓。从出土的南朝墓砖印壁画和今存传为顾恺之《洛神赋图》卷摹本的画龙来看，都是勾勒着色的。

　　从文献记载看，水墨画龙当始于五代南方的僧传古和南唐画院画家董羽。传古为四明（今宁波）人，“观其体则笔墨遒爽，善为蜿蜒之状，名重一时”（《宣和画谱》）。董羽为毗陵（今常州）人，入宋为图画院艺学，太宗时曾在端拱楼画龙和在玉堂作《水》的壁画，宋祁《北墙董羽水》诗有“万叠云涛墨海间”之句，足证他们都用水墨画龙水。传古弟子岳阇黎、德饶、无染、吴淮等都是北宋墨龙画家，但他们的作品今皆不传。

　　南宋的水墨画龙进一步风行，今存的龙水画，以陈容画龙最为成熟，他继承传古、董羽的传统而又加以突破创新，成为中国画龙大家，可喜的是又有名作传世。

　　陈容，字公储，号所翁，福州长乐人。生卒无文献记载，但根据林希逸《莆守监簿陈所翁祭文》的仕途测算，则约生于南宋绍熙元年（1189），卒于咸淳六年（1270），享年约81岁。青年时期曾到杭州入太学，与艾淑同学，即以画龙得名，称“六馆二妙”。宋瑞平二年（1235）考中进士，出任临江倅（副职），入为国子监主簿，后官至朝散大夫。宝祐元年（1253）任平阳县令，为官清廉，与民同乐，以诚治县，以艺感人。他是平阳历史上有名的县令，民国《平阳县志·名宦·陈容》载：“崇社稷，辟道路，通沟洫，议赈籴，修葺学宫，增置礼器，政务备举，时与诸生敷绎经义，士风大畅。暇辄与佳士论文赋诗，山川胜迹每多题咏，尤善画龙，世传‘所翁龙’。”

　　陈容对平阳的形胜留有“前分凤翅，后叠蛾眉”的名句，因县治以仙坛、昆山（凤翅）对崎于前，鸣山、石塘（蛾眉）拥嶂于后，著名学者、诗人、书法家苏渊雷教授在《张鹏翼书法展前言》中写道：“平阳远处海陬，蔚为瓯越山城之最，山川形胜，夙负嘉题。宋令陈容艳称‘前分凤翅，后叠蛾眉’者，谅非溢美。”苏教授又有诗云“故园今日又东风，凤翅蛾眉想象中”，这都是县令陈容之赐。

　　陈容在平阳任职期间（1253-1258）是他的艺术高峰期，画龙成就名垂千古，论者称“得变化之意，泼墨成云，噀水成雾，醉余大叫，脱巾濡墨，信手涂抹，然后以笔成之。或全体，或一臂一首，隐约而不可名状者，曾不经意而得，皆神妙”（《图绘宝鉴》）。

　　他曾作《云龙图》，右下角自题：“骑元气，游太空。普厥施，收成功。扶河汉，触华嵩。”题诗旨在发画意之不足，画家绘龙，是要表现其叱咤风云、威震山河的雄壮意志，赞美其布雨九土，施恩于民的德泽，借以抒发胸中浩荡之气。元代虞集《道园学古录》题陈容画龙一段文字，道出了陈容画龙之心曲：“君子受民社之寄，岂以弄戏翰墨为能事哉！其必有托兴者矣。吾闻君子之治乎斯民也，作而新之，如雷斯惊，时而化之，如泽斯溥，于以致雷雨满盈之功，于以成天地变化之造。是故勇以发至仁之心，诚以通至神之迹，则善体物者矣。欲观龙所以为龙，陈侯之所以妙，试以此求之也乎！”陈容诗文豪迈，志趣高远，笔下墨龙当然不同于一般动物画。中国古代将龙看做一种神物，能变化通灵，驱云驾雾，行云布雨。历代统治者以龙来象征自已，象征王权。而陈容画龙已赋予了新意，除神灵之气度，治天下之威严外，还蕴含着神秘的天命色彩，寄托着自已的豪情壮志，弥觉勃勃生机。《云龙图》画面作一飞龙腾空舞动，纵跃而下，周身云翻雾罩，一片迷蒙，龙的姿态盘旋矫健，须目怒张，利爪奋攫，其有气吞山河、凌驾九天的磅礴之势。龙的造型经历代演变至宋，已具备麟、角、须、爪等特征，基本形成了后代所见典型样式，陈容所造就之动势主要依靠龙的躯干扭曲，腿爪反转，长须飘动等巧妙结合而成，同时利用淋漓的泼墨、迅捷的笔法、迷蒙的景象，作了有力的烘托。

　　清代葛金烺评道；“所翁写龙，全龙在胸，蒙以云气于云势开合中，露腾攫盘旋之态，干湿互用，虚实相生，像物之法，无施不宜。”（《爱日吟庐书画续录》）陈容画龙技法高超，用粗劲的线条勾出龙的轮廓，以浓淡墨色染其主要部位，使龙的形象清晰突出，在画面上表现三度空间感，笔墨运用自如，似乎信手涂抹，然后以笔成之。《云龙图》手法之娴熟非常人可比，挥挥洒洒，干擦湿晕，细勾粗染，随兴而发，随意而至，成功地表现出想象中的形象之神气。陈容，画龙大师也！

　　元明清以水墨画龙的画家不少，但大都摹传承继陈容，很少能突破陈容的高峰。

　　据平阳藉著名美术理论家林树中教授《国宝海外寻踪》中记载，陈容作品见于著录的共有55种，今存有十二件，分别为《九龙图》《云龙图》，美国波士顿博物馆藏；《画龙图》，普林斯顿大学博物馆藏；《五龙图》，美国纳尔逊博物馆藏；《龙图》，日本德川美术馆藏；《六龙图》，日本藤田美术馆藏；《龙图》，日本酒井家旧藏；《龙图》，日本大阪美术馆藏；《云龙图》，广东省博物馆藏；《龙云图》，中国美术馆藏；《霖雨图》《墨龙图》，北京故宫博物院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