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鞠躬尽瘁的烈士 ——父亲张英斋二三事
来源:温州日报来源:2023-02-04 01:41:00

  瑞安革命烈士纪念碑。

  张和平/文 何光明/摄

  在庄严肃穆的瑞安西山烈士陵园,洁白的粉墙上悬挂着一排排令人十分敬仰的先烈遗像。在新中国成立时期的英烈群中,有一位中年的英武军人格外引人注目,他身穿绿军装、领佩红领章、头戴红五星。这位先烈出生于爆发震惊中外的“五四”运动的1919年,戎马一身,但是,他牺牲的年代却是和平建设时期。他就是原瑞安市委常委、县人武部政委、我的慈父张英斋。

  父亲祖籍山东省安丘县担山乡,出身于贫农家庭,1940年7月参加中国共产党。1945年6月参加八路军。入伍后历任排长、营管理员、连政治指导员、团司令部股长、团政治处股长、政治协理员、营政治教导员、团政治处副主任、主任、团副政委、县人武部第二政委等职。1949年,“百万雄师过大江”。他随渡江部队南下温州,分别在浙江省军区隶属的平阳、瑞安驻军部队任职。大约是1965年任瑞安县人武部政委(第一把手)。

  我与父亲虽然共同生活了15年,但我们离多聚少,除去小学有3个年头被母亲送到丽水松阳古市镇外婆家读书生活外,与他相处的时光仅仅可怜的两三年。而真正与父亲相依为命、沐浴父爱的美好时光仅仅半年左右的时间,那就是1967年“文化大革命”期间,因上不了学,混乱的环境客观上把我与整天挨批斗的父亲“栓”在一起。在我有限的孩提生活记忆中,父亲是一位慈祥、严肃、温和、善良、不苟言笑的长辈。他有几件事,给了我终身难以磨灭的印象,并对我的人生、事业产生不小的影响。

  第一件事:吩咐征兵点从严要求我

  1970年12月,我15岁那年刚上高中没几个月,有海军东海舰队航空兵到瑞安中学招兵,我有幸应征入伍。

  入伍出发前几天的一个下午,我在一个征兵点(瑞安县中心小学)办理入伍手续。偶然发现不远处父亲匆匆走来。我就不知不觉地跟在他屁股后面。走着走着,父亲来到一位接兵的负责人跟前,与他交谈了征兵工作后,然后转身指着我说:“我这个孩子到了部队,你们对他要特别严格要求,不许搞特殊!”那神情不客气、不客套,显得认真严肃。我感觉到,他的话不仅是来真的,而且带有上级军官对下属发命令的味道,尽管他们“八竿子打不着”,双方没有垂直的上下级关系。

  在那个年代,领导干部影响力大,子女养尊处优屡见不鲜。父亲在我临行前不是交代或暗示接兵领导对我“关心照顾”,而是反着来,当面“指示”不许对我搞特殊化,诸如入党、提干、评功授奖等,这对我来说,失去了“红二代”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,是一大考验。还好,当时我心里并没有感到有什么压力,似乎这很正常。因为从小我就是在父亲的言传身教下过来的。我认为这并非坏事而是好事,要求严格才是真正对你好,今后才会有出息。父亲就是这样“无情地”把我送到了“革命大熔炉”锤炼。

  第二件事:一根扁担俘俩鬼子

  听我母亲说,父亲原是打入国民党军队内部的共产党,他参加八路军是带着国民党的一支部队起义进来的。我的小姨刘帮美对我讲了父亲年轻时干的一件“漂亮的事”。她说:“你的父亲很了不起,我十五六岁时,他告诉我当年曾经凭一根扁担俘虏了两个日本鬼子。”

  大约是1944年,父亲执行一项任务,打扮成伙夫挑着一担饭菜走在一条荒郊小路上。他一路走,一路本能机警地观察沿路情况。突然,他发现左前方20多米远处一个坟堆背后有说话声。他立刻放下担子,躲在一个隐蔽处观察,结果发现坟堆后面蹲着两个持枪的日本鬼子。父亲当时身无一枪一弹,又是独自一人,眼前面对的是两个荷枪实弹的敌人。情况万分危急,怎么办?是保存自己悄悄躲避离开,还是勇敢冲上去?父亲竟然毫不胆怯,操起手中唯一的“武器”——扁担,猫着腰、蹑手蹑脚地抄到坟堆后面,突然现身,高举扁担大吼一声:“不许动,举起手来!缴枪不杀!”这一声如同晴天霹雳,这两个毫无防备的日本鬼子顿时受到惊吓,双腿软瘫在地上。还没等他们定过神来,父亲“噌”地一个箭步窜上去,迅速缴下他们的枪,然后把他们押回部队。

  父亲是山东人,人称山东人孔武有力,自古齐鲁多壮士,“山东好汉”威名天下扬。父亲之所以敢凭一根扁担扑上去制服两个荷枪实弹的日本鬼子,靠的是血性。不管怎样,当年25岁的鲁汉父亲堪称胆略过人、智勇双全。

  2017年,我退休两年后,新华社浙江分社、浙江省记协举办“张和平新闻作品研讨会”,时任新华社总编辑何平给我寄语祝贺:“铁肩道义,笔带锋芒著激扬文字勇于针砭时弊;不忘初心,纸写风云当耳目喉舌赤诚报效人民。”这是对我莫大的鼓励,也感谢父亲给了我侠肝义胆的遗传基因。

  第三件事:工作至最后一刻

  1972年6月19日,父亲依旧忙不停地工作。据瑞安县革命委员会、县人民武装部事后给上级的报告:父亲当日上午出席了县委、县人武部召开的纪念毛主席“民兵工作三落实”指示十周年大会,并参加大会主席团。大会期间天气闷热。会后回家休息,邻居见他上楼脚步重,有过度疲劳之状。瑞安县委多名干部等知情者对我回忆道:父亲是大会主持者,那天太阳很猛很毒,他在露天被暴晒了整整3个多小时。当天下午,父亲又到办公室办公。晚饭后至9时,在县革委会会议室参加(温州)地区召开的电话会议。次日2时40分左右呻吟不安,头痛难受。随后病情急剧恶化,最终抢救无效而逝世,终年53岁。

  据邻居张灵聪(时任瑞安县信访室主任)等干部知情者对我说,父亲当天上午、下午、晚上、夜间都在连续工作。特别是整个上午他身着长袖军服(当年部队没有夏季短袖军服),头顶烈日(军容军纪不能戴草帽)主持万人大会,还作了动员报告(十有八九是中暑了)。猝死与工作劳累过度有直接关系。鉴于父亲参加革命三十年如一日,工作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,1973年8月,浙江省军区党委给予他“烈士”称号。当年瑞安县委办的一些老同志对我说,你的父亲虽是政工干部,但他话语不多,不会夸夸其谈,为人真诚实在,非常关爱体贴下属。工作勤勤勉勉、任劳任怨,像老黄牛,是好人、好干部、好首长。

  光阴荏苒。半个世纪像流星般瞬间划过,但父亲的品格却永远镌刻在我的心中,也与瑞安西山烈士纪念牌一样日月同光,激励后人赓续、传承。

编辑:陈亚彰|责任编辑:徐琼峰|监制:黄作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