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季宣、陈傅良、叶适为南宋永嘉学派的三大巨头,皆为饱学之士,他们诗文书法当世有名。然而由于时间久远,无书作传世,艺术之光也被学术之名所掩,人们竟不知他们也曾以擅书而驰名。
薛季宣作为永嘉学派创始人,其书法艺术甚高,并有一套理论。如其《观法帖》云:“字学从前小艺林,谁论终古可传心。毛锥划剨龙蛇动,笔阵纵横剑戟森。须省六书兼八法,由来一字值千金。世人不解张颠圣,刚把碑文镇日临。”认为写字非难事,书出于心,必劲笔极致。其所表达的书法思想是受到以人品论书法的影响,显然与朱熹有着共通之处,也说明当时“以人论书”说的流行。六书乃造字之宏范,而八法乃运用之规模,得之则善,失之则俗。师法古,须是学古人真迹法帖,乃得真趣,整天只临碑本,则惟得字画,全不见其笔法神气,终难精进。
薛季宣的字当时颇受欢迎,据甄龙友《挽薛艮斋》:“赠别文章妙,分携六见秋。真书藏相府,循吏说湖州。不作三公入,同谁八极游。朔风吹壮泪,应满藕池头。(士龙有《送龙友赴西外宗教序》今留梁丞相府。)”他的楷书被时任右丞相梁克家收藏。
他的书法特点,据陈傅良《右奉议郎新权发遣常州借紫薛公行状》记载,薛季宣“自著抄书及造次讯报,字画不以行草。几箧笔研、衾枕屏帐,皆有铭。毫厘靡密,若苦节然”。他的字很端正,陈傅良在《跋徐夫人手写佛经》中这样记录他的感受:“往时从常州先生薛士龙学,每见抄书动十百卷,竟帙无一字行草,心叹服之。”薛季宣虽不以书法名世,但他能博采众家之长,融汉隶的凝重、晋人的蕴藉、唐楷的刚健于一炉,形成鲜明的个人特点。这也得益于他对古文字学的研究,他以楷书和金文为主要书体,特别喜欢写金文。楼钥在《跋薛士隆所撰林南仲墓志》这样描写:“尝为伯顺求先铭于寺正(指薛季宣),书以古篆,恐其难辨又作楷法于后,已授我而亡之矣。”楼钥以博学著称,但“一见才识十二三,余皆奇古难知”。“寺正于书无不读,耽玩钟鼎古文,搜奇抉怪,凡易识者多不用。古文所无,间以小篆补其阙,真好古哉”!“寺正所授真篆二本,后得之故书中。取以校昔所考,无差者。并为刊石,以授伯顺,使宝之,以成其志,以存寺正之遗迹”。然遗墨无存于世。
陈傅良为永嘉学派承上启下的代表人物,虽其《跋东坡桂酒颂》云:“余性不善书”,《跋徐夫人手写佛经》又云:“余苦不学书,自儿时及今所课书,未尝手抄一卷”。《跋叶正则所为陈仲石墓志》:“某不善书,强书此以慰吾仲石,欲作数语附碑阴”。其实这是陈傅良的自谦,其书法水平亦高,并不时被刊于石碑之上。正如楼钥《陈公神道碑》所云:“风度高远,动辄过人。诗律之精深,字画之遒媚,登览高致,吟讽低昂,亲之则使人意消,王谢韵度,尚可想也。”有王羲之的流风,其书艺可以想见。其所题匾额,如《书黄岩丁明仲墓志碑阴》:“叶君只字双南金,予子拳石藏幽深。百名以上辞不淫,我岂识子犹请我书此碑之阴,大亮一语不肯侵。”《跋江道士玉台庵额后》:“道人为余言:‘此山在闽昭武,最深僻,人不迹处。吾求晦翁之字,请书于后,将刻之石。两翁未必以功业著见于世,或千载之下,有得残刻于荒榛乱石之间,庶两翁不泯耳。’余笑而书之。”陈傅良其字能与朱熹同时刊行于石,其书法水平可见一斑。陈傅良不仅应朋友之请题字,而且其书法还与皇上宁宗的书翰一起刊石。陈傅良《跋御书所进嘉邸生辰诗》:“右傅良所上皇子大王生日诗,王意嘉赏手书一本以赠”,“傅良不胜感惧,无以得此,因刻之石,以侈大贶。”“今既刊宸翰于上方,不敢使人代书"。”“傅良下世,访遗稿于其家,则不知所在矣。”惜也。
叶适作为永嘉学派集大成者,其对专门研究《兰亭序》的桑世昌赞赏有加,其《题桑世昌〈兰亭博议〉后》云:“字书自兰亭出,上下数千载,无复伦拟,而定武石,遂为今世大议论。桑君此书,信足以垂名矣。君事事精到,习诗尤工。其《即事》云:‘翠添邻堑竹,红照屋山花。’盖着色画也。”这些题跋无疑为《兰亭序》研究增添丰富多彩的内容。叶适的书法成就更具特点。据清陆进《东瓯掌录》载:“周心传家又有叶水心文字草二册子,手自改窜,至有改本与原本无一字同者,云得之王松台家。松台从水心最久,此二书真世间至宝!心传没后,不知归谁氏矣。”王松台,即王绰,字诚叟。于书无所不读,其年辈与叶适相当,折节从之,以叶适为畏友。可惜此稿不传。幸日本国会图书馆藏日本应安七年(1374)覆宋刊本《北涧诗集》和台北中央图书馆藏有朝鲜旧刊本《北涧诗文集》,卷首都刊有摹叶适手书的《水心先生酬北涧诗帖》。为永嘉学派三巨头中唯一传世之手迹。从此帖知叶适书学二王,并受苏轼影响,拙中藏巧,内敛又优美,是雅化了的自然。笔画瘦挺,且结体修长,具有相当高的艺术水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