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书法家潘雪弇—— 他是琦君堂叔
来源:温州日报来源:2022-11-26 02:42:00

  潘雪弇书法

  黄国宏

  “弇”是个偏僻词,它拼音同“言”,释义就是“覆盖”。而本文主人公的最终结局,如同他的名字寓意一样,最终被命运的大雪覆盖。

  少年时

  他与琦君形影不离

  潘雪弇(1908-1971),是北洋政府时期浙江陆军第一师师长潘鉴宗的堂弟,出生于纸山泽雅庙后村,字国恩,号雪弇。潘鉴宗师长的养女、作家琦君,比潘雪弇小九岁。当童年的琦君开始求学时,潘雪弇叔叔已经是一个聪明博学顽皮的少年了。琦君小时候与这位堂房小叔叔很玩得来,也从小叔叔身上学到了很多知识。

  琦君在《三更有梦书当枕》一文里,如此回忆少年时候的潘雪弇:“一位大我十岁左右的堂叔,读书方面是天才,还写得一手好魏碑。老师却就是气他不学好,不用功。他喜欢偷喝酒、偷烟抽,尤其喜欢偷吃母亲晒的鸭肫肝。因此我喊他肫肝叔。他讲《三国》讲得真好听,又会唱京戏,讲着讲着就唱起来,边唱边做……”

  “肫肝叔真是天才,没看他读书,他却全会背。”

  “老师也不许我看闲书。有一天,肫肝叔设法打开书橱(潘鉴宗书橱,笔者注),他自己取了《西厢记》《聊斋志异》等等,给我取了《七侠五义》《儿女英雄传》,我们就躲在谷仓后面,边啃生番薯边看,看不懂的字问肫肝叔,为了怕二姨太发现,我们得快快地看。因此我一知半解,不像肫肝叔过目不忘,讲得头头是道。”

  这真是,纸山才子少年狂,读写才华展。

  中年时

  他与山娃形影不离

  根据族谱记载,潘雪弇年轻时曾经考入上海的法科大学读书。也有传他后来曾被潘师长叫去当他的秘书。可他爱好自由、性格特立独行,不习惯行伍生活,没多久辞职回到家乡瓯海泽雅的庙后小学执教国文。

  1945年春季,潘雪弇突然离校出走。据说原因是住在杭州的潘鉴宗的遗孀写信说他:“吸鸦片,不可为人师表。”(而据其湖岭六科村的学生潘仲骞回忆其实老师不是用烟枪吸毒,只是偶尔吞食一小块烟膏提神)自恃清高的潘雪弇一气之下就离校出走了。他到了湖岭永安乡南河村校,办了个中文补习班。

  他教语文没有现成的课本,都是他选好浅近的古文名篇和古典诗词,让学生们用毛笔楷书抄好,然后再教。第二年,潘雪弇先生转到更加偏僻的巾子山山下的六科村校举办中文补习班,仍有不少青少年慕名来求学。

  学书法,则是潘雪弇给大家写一本字帖,让他们学写魏碑字,执笔方法特别,手腕凭空,放平而笔管必须垂直,手把手地教大家执笔临写。

  学生潘仲骞、金天晶回忆,潘雪弇在湖岭教书期间,与在巾子山上打游击的老革命郑伯永结成好友。他们谈古今文学,也谈当时革命斗争的形势,每次都谈到深夜才分手。郑伯永后来成了新中国成立后的首任《温州日报》社长。

  潘雪弇擅长书法,能写一手苍劲古朴的魏碑字,民国年间温州地区不少商店的招牌、亭宅的对联与匾额都出自他的手笔。他为别人写字时,特别认真,裁好纸后,叫山娃研墨。他坐在椅子上默默地抽烟或喝茶,其实是在“打腹稿”,想好了,才起身一挥而就。潘仲骞见多了,自言对他影响很深。几十年来,这位欧洲书协名誉主席写字也养成这个习惯。

  为什么潘雪弇的书法成就突出?一个重要因素是:潘雪弇的堂兄潘鉴宗隐居瞿溪后,与夏承焘、许璇、刘景晨等文人名士交往密切,他们在潘雪弇、琦君身边形成了一个优质的人文气场。尤其是后来的省文史馆馆员刘景晨,善诗文书画金石,那时经常来瞿溪潘家大院小住。

  这些年,笔者也一直孜孜不倦地寻找潘雪弇尚存的人间墨迹,功夫不负有心人,我还真寻获了他的零星遗墨。笔者在西纸山——湖岭老中医黄锐的家里,发现了潘雪弇的罕见墨迹,几个大字写在老式衣柜上,内容来自南宋布衣文学家刘过的《四字令·情高意真》:“情深意真、眉长鬓青。小楼明月调筝、写春风数声。思君忆君。魂牵梦萦。”刘过应举不中,流落江湖间,布衣终身,正史无名。潘雪弇欣赏他的诗词,也许是感慨彼此命运的类同,所选词句也反映了潘雪弇浪漫的才情。

  据了解,这个由潘雪弇题写的衣柜,是黄家女主人当年唯一的大嫁妆,一路上抬过去,引得路人围观。

  老年时

  他与牛羊形影不离

  1975年,琦君在《三更有梦书当枕》文章里这么牵挂潘雪弇叔叔:“还有落拓的肫肝叔,一生游手好闲,又如何在整天做工都吃不饱的日子里生活呢?”琦君所不知道的是,早在1971年,她的63岁的堂叔就去世了。

  1949年后,潘雪弇先后在湖岭东坑、朱山、川和等小学教书。1958年3月,潘雪弇遭受冤屈,送农村监督劳动,时年五十岁的潘雪弇去琦云山上为生产队放牧牛羊去了。从此,人间少了一个老师与书法家。而在泽雅与湖岭交界的琦云山(纸山)上,多了一个放牛郎。

  在六十年前的琦云山上,这位放牛郎也许会手执牧牛的毛竹枝,一边比划着刘过的诗句“更欲杖藜穷望眼,眼中何处认神州”,一边仰天长啸感叹命运无常。

  几十年过去了,潘雪弇当年的学生亦到了耄耋之年,提及潘雪弇老师,仍然充满敬意。一位长者叹曰:“他的书法作品,应属上乘。偏偏时运不济,备受波折,连几时去世,我们也不知道。”有人写诗如此追念他:“学擅诗文名鹊起,书宗魏晋字留香。名师贬作放牛郎,命运多乖痛断肠。”

  庙后村的潘姓族谱里,专文如此赞扬潘雪弇:“书法擅长,诗词称于时。生平不争利禄、不尚浮荣,守真抱朴之风为世所矜式。公素志研究教育,不嫌粉笔生涯之清苦,愿执教鞭循循善诱,成绩可观。”

  笔者一直在找寻他的照片,一无所获,只是找到了一张被翻拍了多次的潘雪弇写的《七律·登庐山》,时间应该是1966年。这幅墨宝真迹,如今落在哪里还是一个谜。

编辑:陈亚彰|责任编辑:徐琼峰|监制:黄作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