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郑伯熊首刻《二程全书》,为永嘉之学鼎立心学、理学立下头功
来源:温州文史馆来源:2022-09-20 03:29:41

  北宋“二程”弟子周行己等“永嘉元丰九先生”最早将二程心性学说传播至温州,并在此基础上催生了永嘉事功学派,而推动这种转化的学术传人正是郑伯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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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郑伯熊(1124~1181),字景望,永嘉(今温州鹿城)人。绍兴十五年(1145)进士。郑伯熊在永嘉学派从"必兢省以御物欲"到“必弥纶以通世变”的转变过程中起了承前启后的作用,故叶适云:“而郑景望书出,明见天理,神畅气怡,笃信固守,言与行应,而后知今人之心可即于古人之心矣。

  在南宋初的道学复兴中,伯熊极力宣传洛学和二程思想,贡献不亚于朱熹,特别是其帮助朱熹刊刻二程的著作最为重要。当时全国刻书三大中心,分别是浙江、四川、福建,其刻本被称之为浙本、蜀本、闽本。而闽本却以建本代之,这是由于建宁府属于福建路,素称"八闽首府",建安为其附郭,其刻本又称建宁本,是古人对闽北以建阳麻沙、崇化为中心所刻印书籍的习惯称谓。其地刻书事业发达,刻书数量居全国之首。郑伯熊乾道(1169) 任提举福建常平茶盐公事,时福建提举常平司设在建宁府(治今福建建瓯),故在建宁刊刻出版“二程”之书。该在思想史和出版史上都占有一定的地位。郑伯熊是全国首次雕版印刊《二程全书》(包含《二程遗书》《外书》《文集》《经说》)并由此设立学校、聚宣讲洛学,故有绍兴来,伊洛之学稍息,学者复于伯熊得之由是永嘉之学宗郑氏之说

  01

  刊书原因    

  虽然二程著作在南宋已有刊刻,并非朱熹、郑伯熊的闽刻本最早。南宋随着洛学解禁,北宋后期星散各地的洛学传人,即开始刊刻与传播二程著作,到乾道二年(1166)刘珙、张栻就刊有潭州本(今湖南长沙)《河南程氏文集》。不过该本不仅收录不全,而且校勘不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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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朱熹画像

  朱熹有七八封信给刘珙、张栻,讨论其刻本之误。如《与刘共甫》:"《程集》及诸书拜领厚意,但误字处更不吝修改为善。略读所改数处,似少吝矣。"知朱熹从刊刻者处得到该书。又云:"向求数十本,欲遍遗朋友,今亦不须寄来,熹不敢以此等错本文字误朋友也。"对该刻本很不满意。又据朱熹《答陈明仲》:"《程集》荷借及,略看一二处,止是长沙初开本。如《易传序》‘沿流'作'泝流',祭文‘侄'作'犹子‘之类,皆胡家以意改者,后来多所改正。可从子飞求之,殊胜此本也。"知从陈焞处借到所谓蜀本,原来也是长沙初印本,错误颇多。故朱熹在《答蔡季通》信中云:“《程集》近复借得蜀本,初恐有所是正,然看一两处,乃是长沙初刊时印本。流传误人如此,可恨。”于是朱熹就有了重校重编《二程全书》的想法。

  另外一个原因是朱熹所编《程氏遗书》成于乾道四年,由程舶拿去在泉州刻印,朱熹吩咐要多个学友一起校对,但程舶仅“令叶学古就城中独校”,朱熹斥之"如此成何文字"!故朱熹《答刘平甫》云:“《程氏遗书》细看尚多误字”,也有重新刊刻的念头。可是当时朱熹手头紧张,连其父的丧葬费一时也无法筹措,更谈不上出资刊书了。而时任福建提举常茶盐公事的郑伯熊,其职责为分管福建财赋,是个财神爷,又是二程“粉丝”,故一拍即合,有了两人合作完成这个项目的计划。郑伯熊帮助其刊刻二程著作,除他们对复振洛学有着共同的认同使命感外,显然更重要的是在经济上予以资助。

  刊书经过

  02

  关于此书的刊刻情况,从刊刻者郑伯熊任福建提举的时间看,其是乾道五年五月受命,到七年二月改除宁国魏王府司马,其刻印二程全书当在六年。这还可以在朱熹的文集中存有给郑伯熊的书信中得到答案。中一封有"向蒙面诲,尧舜之世一用轻刑,当时尝以所疑为请,匆匆不及究其说"句。所谓"面诲"就是指五年郑伯熊除福建路提举来建安时相见面论,二人联手出版《二程全书》当于此时商定。此书写于乾道五年,信中回忆郑伯熊赴任时经崇安与其见面事。朱熹在《程氏遗书后序》中说尚有续编《程氏外书》的计划,可见当时两人的设想将二程著作除《伊川易传》外,其他基本收齐,故可称全书。另有两封信的主题是讨论如何刊书,其《答郑景望三》即是专门讨论刊校二程全书,其云:"初谓按行涓吉,必不渝期""行期屡却,无乃使之失望"。此显是指郑伯熊秋间择日按巡属下州县,一再逾期,知此信作于八九月间。

  作为洛学传人的郑伯熊,是一位严谨学者,在出版《二程全书》中曾建议朱熹删去程颢文集中早年应举时文。郑伯熊的建议是要维护洛学形象,但朱熹没有接受郑伯熊意见,他在给郑伯熊的信中这样解释:"示谕明道程文不必见于正集,考求前此固多如此。然先生应举时已自闻道,今读其文,所论无非正理,非如今世举子阿世狥俗之文,乃有愧而不可传也。曾南丰序王深父之文,以为片言半简,非大义所系,皆存而不去,所以明深父之于细行,皆可传也。况先生非欲以文显者,而即此程文便可见其经纶之业已具于此时,虽文采不艳,而卓然皆有可行之实。正学以言,未尝有一辞之苟,其所以警悟后学,亦不为不深矣。愚意只欲仍旧次第,不审台意以为如何?"朱熹从洛学精神的高度认为:虽然是时文,但也代表了程氏的思想,故应当保留。所以郑伯熊所刻本尽量做到了齐全,并将《遗书》《文集》《外书》“一体合刻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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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朱熹手迹

  朱熹在刻书中非常重视校勘。助其校正二程书者,有蔡元定、林用中等朱熹门人。助校者蔡元定,见朱熹《答蔡季通》,云:(长沙本)“今漫纳去,试为勘一过。有不同处,只以纸蘸糊帖出,或恐有可取也。盖陈眀仲云亦尝校定耳。"《答蔡季通四》:"国宝程书,告早为校正示及。"《答蔡季通十二》:"仓司《程书》已了,有一本在此,俟来日观之也。"提举常平仓官,谓之仓司、仓使,此即指郑伯熊刻的《二程全书》。信当写于乾道六年末,《二程全书》已了之时。然陈来《朱子书信编年考证》误将“仓司程书"理解为泉州市舶司所刻的《程氏遗书》,而系于乾道四年。又据朱熹《答何叔京》云:"闻新仓使郑景望甚贤,或可告语耳。"知何镐亦参与此书校勘,故朱熹在其墓志铭中特别提到“部使者郑君伯熊名好士,行部得君甚喜。"除此外,还有许顺之,朱熹《送许顺之南归二首》有云:"门前三迳长蒿莱,愧子殷勤千里来。校罢遗书却归去,此心元自不曾灰。"知许顺之参与校正《二程全书》中的《遗书》部分。不过主要负责校勘的那就是林用中了。朱熹《答林择之书四》就专门有针对全书如何校勘如何排版的文字,现录如下:

  《经说》依后书所定甚善,但止谓之《经说》,不用诸字尤好。又“春秋传序”四字,不须别出,但序文次行,不须放低,则自然可见。《论语》说下不须注“《孟子》附”字,又欲移《礼记》作第七卷,而第一行下著“二先生”三字,其后却题“眀道先生改正《大学》”“伊川先生改正《大学》”。其小序则仍旧附于第六卷尾《论》《孟》说后,盖此六卷乃其本书而后一卷,今所附者,使不相乱乃佳也。更白郑丈看如何。向借刘子驹本,改字多是胡家改定者,非先生本书。今不必用,然恐有合参考者。偶此本在家中,今令此人去取纳上,更仔细商量为佳。《外书》既未备,不欲遽出,此事正不须忙,今草草做了,将来有不如意,又不免更易,传者人人殊异,无复可信,天下后世,非所以为久远计也。并白郑丈看如何,却示及为幸。《孟子》解此亦见从头看起,未容寄去,更俟几日也。

  信中二处提到要征求郑伯熊意见如何,可见校勘工作也由伯熊最后把关。故朱熹《答林择之书八》云:“郑丈至诚乐善,当时少比,必能相亲。其德器粹然,从容厚重,亦可佳也。”是书作于六年五月。由"必能相亲"一句,知林用中在建宁郑伯熊处负责校勘。

  03

  刊书影响

  当小字本《二程全书》出版后,郑伯熊就立即寄给同乡薛季宣。薛季宣《与郑景望》云:“《伊洛遗训》某旧苦其芜杂,尝愿博求会萃,备一家言。顾非其人,所得未广,用是不克。兹蒙镵本印赐,知有先着鞭者,且喜且媿。书虽未暇紬绎,如《明道语》世不多有,至于长编累轴,足知所得之富。"对郑氏"先着鞭"开印程书,且收录之富、校勘之精、影响之大,深表赞贺。此书也为薛季宣开创永嘉事功之学提供了理论基础。

  然而先刻校过《程氏文集》的张栻却不以为然,其《与朱熹书》中认为:"比闻刊小书版以自助,得来谕乃敢信。想是用度大段逼迫,某初闻之,觉亦不妨,已而思之,则恐有未安者,来问之及,不敢以隠隐。今日此道孤立,信向者鲜,若刊此等文字,取其赢以自助,切恐见闻者别作思惟,愈无灵验矣。虽是自家心安,不恤它说,要是于事理终有未顺耳。为贫之故,宁别作小生事不妨。此事某心殊未稳,不识如何。见子飞说宅上应接费用亦多,更深加樽节为佳耳,又未知然否?"此书也写于八年,张栻认为此《二程全书》“用度大段逼迫”,用公款刻书自助以取赢为不妥,以此来贬低该书的出版意义。朱熹对此很不为然,就在《与林择之》云:“钦夫颇以刊书为不然,却云‘别为小小生计却无害'。此殊不可晓,别营生计,顾恐益猥下耳。"即针对张栻批评《程氏全书》之论点进行反驳。

  由于此刻本远胜张栻所校刻的长沙本,这也树立了朱熹、郑伯熊在程学上的地位。而郑伯熊是一个持守甚严的人,他利用职权以官钱来帮助朱熹刊刻二程著作,却引来张栻的非议,故朱熹在《答林择之》信中又云:"然不可破官钱,恐又作郑景望也。"以此提醒。其实宋代各司郡刻书,皆可支领公使库钱,谓之公使库本。只要出书之后不为自己牟利,公费出书在宋代不算什么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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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周必大画像

  至乾道九年,周必大给《郑景望吏部》的信中对其赞赏不已,云:“程氏书尝收数本,而未有如是之备者,最后《经说》尤所愿见。拜赐,感幸深矣。大凡深于学,必能合乎内外之道。近世士人稍通其说,则谓施于事者便与圣贤合,自信太早而不知,他日未免害道。所赖吏部及钦夫二三公推所蕴以觉来者,于抑扬去取间,使是非深浅皆有所别,自然儒效日白于世。某所望门下莫先于此,此外惟为国保重。会君举教授告再三致意,昨所箴儆,不敢不勉也。"至于这封信的时间,王瑞来《周必大集校证》依旧将《郑景望吏部》书定为乾道元年,但从内容知是在获得郑伯熊所赠此书后所写的感谢信。郑伯熊乾道四年六月才为吏部员外郎,怎么元年就称其吏部;陈傅良乾道八年才进士,九年授泰州教授未赴,此称"君举教授",此信写于乾道九年(1173)甚明。关于郑伯熊所赠闽刻本的具体内容与版式,周必大在《与张钦夫书》有明确答案:“郑景望学问醇正,见于履践。前日奉祠过此,仅得一面。其在闽中,尝类程氏《遗书》《文集》《经说》,刊成小本,独《易传》在外耳。留本相遗,其意甚厚。但慵惰愚闇,无受道之质,深自愧也。”是刊式为小字本,内容除《易传》外,收录了所有程氏著作,故郑伯熊被周必大推崇为与张栻“钦夫二三公”比肩的地位。

  《二程全书》除郑伯熊所刊的小字本外,其后任福建提举常平赵师耕亦曾刊刻《二程全书》大字本。据其序云:“《遗书》《外书》,则庾司旧有之,俱毁于乙未之火。”“庾司”即福建提举常平司,庾司“旧有之”故本即郑伯熊刊本。原来庾司失火,包括建宁小字本《二程全书》在内的库存书板全部烧毁,才有后来依小字本重刻《二程全书》之事。即《直斋书录解题》著录的"二程共为一集,建宁所刻本"。  

   《二程全书》小字本的出版,无疑是推出了二程著作的权威版本,对于洛学复振阐扬确实是一大贡献。故后人对于郑伯熊帮助朱熹刊刻二程著作,给予很高评价。正如全祖望所言:“(郑伯熊)先生兄弟并起,推性命微眇,酌古今要会,师友警策,惟以统纪之不接为惧。首雕程氏书子于闽中,由是永嘉之学宗郑氏。郑伯熊在这一历史过程中的地位不仅获得确认,也为后来的永嘉事功之学与心学、理学三足鼎立立下头功。

  潘猛补 / 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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