瑞安玉海楼。吴小淮 摄

　　驻足于精致静穆的玉海楼，独特的书香与历史的意蕴便在这里氤氲而出。纸寿千年，宋刻元椠，孤本秘藏，中华文化就在楮墨芸香之中悠然沉淀。生活在这里的孙氏家族以耕致富，以读荣身，恰似在瓯越大地上绽放的花朵，携带着瓯越泥土浓郁的人文芬芳，血脉和文脉在这里绵延百年。诞生在这深宅大院里的孙延钊，正是玉海楼的第三代主人。

　　孙延钊字孟晋，号勖庵，因为祖父孙衣言、叔祖父孙锵鸣、父亲孙诒让都是晚清著名学者，他从小就接受了严格的儒学训练，曾自谓“忝生文献故家，而蚤岁藐孤，祖父训诰”。长辈的教诲使他打下了坚实的儒学基础。孙延钊中学在旧制瑞安中学就读，是1908年第一届三位毕业生中的一位。大约在1912年前后，开始游学京师，就读由京师法政学堂、京师法律学堂、京师财政学堂合并组建的国立北京法政专门学校，获政治经济科学士学位。而后，在北洋政府财政部任职，历任赋税司佥事、盐务署科长、财政部总务厅会办。他与各界名流交往，结下了广泛的人脉。

　　1927年，因孙家要将停棺已久的孙诒让下葬，孙延钊就带着家眷从北京回到温州，事后定居在瑞安。由于当时局势动荡，政权替换，人际关系恶化，他就辞去财政部的官职，在玉海楼闭门潜心整理父辈留下的图书文献。1935年5月，经首届旧温属联立籀园图书馆理事会推选，孙延钊出任第六任馆长，一家人又搬到温州居住。在他的努力下，籀园图书馆进入了一段鼎盛的发展时期。1941年后他调往浙江省图书馆当馆长，为确保藏书安全，几度组织藏书搬迁，使图书免遭日寇的铁蹄浩劫，并举办战时图书展览、国防图书巡回文库，在战乱中坚持开展图书流通业务。后来，他又担任了浙江通志馆总纂，对《重修浙江通志稿》的成书立下了汗马功劳。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，通志馆散掉了，孙延钊失业一年，期间曾在温州在杭同乡会办的东瓯中学教过书，直到1950年3月到了浙江省文物管理委员会。1953年他当了省文史馆馆员，然后一直在那里工作到老。文革期间，孙延钊遗失了许多珍贵信件，后来因为视力一天天下降，直至双目失明，再也不能写东西了，所以留下了一段缺憾。他1983年病逝于杭州，终年91岁。

　　孙延钊整理和研究温州乡邦文献，首先从整理和编纂其父祖的著作入手。1927年回到家乡后，他就认真阅读父祖的遗作和文稿，发现其父祖的许多遗文还未收入《籀庼述林》时，就另编《经微室遗集》八卷，把大量的遗作囊括其中，使其不致散失湮没。接着校读浙江省图书馆刊本《温州经籍志》，作《温州经籍志·校勘记》，并将未著录之书续编为《温州经籍后志》。与此同时，他着手编纂父祖年谱，仔细研读他们的著述和多种资料，凡他们所作的“自序与其尺札笺记，皆尽录之”，撰成了资料丰富、内容翔实的《孙逊学公年谱》和《孙征君籀庼公年谱》。章太炎分别为两部年谱作序，给予充分肯定。

　　在研究父祖生平经历的过程中，孙延钊扩及先哲孙敬轩和黄氏父子叔侄的文史资料，于是先后草拟了《孙敬轩先生年谱》和《瑞安五黄先生系年合谱》。后来他担任温州籀园图书馆馆长时，利用馆藏的乡邦文献，又把研究范围扩展到温州府及下属各县，先后撰写了《〈瑞安旧志·职官〉校记》《浙江永嘉学派之源流》《永嘉学谱》《温州人物传稿》等，并对宋元明三代温州先哲遗著及有关温州的外人的著作，按经史子集进行分类。为了推动温州的学术发展，营造学术研究气氛，他和文化界同仁还于1934年创办了《瓯风杂志》，作为开展学术研究的园地。

　　为了宣传温州文献之丰富和学术研究之成就，扩大它在浙江省乃至在全国的影响，孙延钊先后写了《温州文献述概》《温州藏书家考》等文发表在《文澜杂志》《蓼绥年刊》上，并在1936年12月召开的浙江省文献展览会温州征品分会成立大会上陈词：“我永嘉故郡，在中国文献史上，地望本甚隆重……为浙江省之一名区。”大力推介温州的文献精品，宣扬永嘉学派在历史上的学术地位。

　　瑞安玉海楼为晚清浙江三大藏书楼之一，富于收藏名家批校本、孙氏手校本、明版善本和瓯郡乡邦文献，藏书2.7万余册，与宁波天一阁、吴兴嘉业堂齐名。孙延钊为保存这批祖传珍贵文献，作出了重大贡献。1919年瑞安县创办公立图书馆，他从玉海楼藏书中拨出3600册，作为县图书馆的基本藏书。1947年，将祖、父两代玉海楼藏书之精华465部2990册(多为善本)及永嘉丛书印版2460片、文物38件，捐赠浙江大学文学院图书馆，后全部归杭州大学图书馆特藏。1950年，捐赠温州市文管会文物资料180件。1951年，又将玉海楼尚存藏书2.2万册，全部捐赠温州籀园图书馆，其中明版善本及各家批校本近200种。1974年，将最后一批长期随身携带的先人遗著手稿、自著手稿7种37册，分赠北京图书馆和温州图书馆。至此，玉海楼历年收藏的主要图书在基本没有流失的情况下，比较完整地转由国家收藏保管，使之得到了最好的归宿。孙延钊作为这些藏书的后继者与守护者，没有辜负前人先辈传薪续火、为往圣继绝学之希望，使更多珍秘善本化身千万，造福学术研究，真正做到藏之秘府，公诸学林，薪传千载，泽被万世。

　　原标题：风土| 毕生倾情乡邦文献——记玉海楼第三代主人孙延钊

　　作者：夏海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