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经

　　陈经平阳人，浙江省文化馆研究馆员，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，浙江省书法研究会副主席兼秘书长；浙江省书法家协会理事，浙江省美术家协会会员，中国美术学院特聘教师、访问学者。

　　伯纶气质

　　温作市／文

　　那晚酒后，伯纶兄到他学生徐家艳的茶庄上接着吃茶、聊天，借着酒劲一张又一张地给我们画速写。一张落款：擦，画太丑了！又一张落款：擦，又画太俊了！一边却延续着下午讲座的话题：时人学“二王”行草，往往徒具形骸而失其气质，为什么呢？一是由于综合修养不够，二是由于篆隶功夫不够，综合修养要在“养吾浩然之气”，研习篆隶以提高笔墨质量，舍此二者别无他法。又拿过我的扇子，在竹子前的石头上添赭石、花青、石绿，边对我说写竹叶不必笔笔精到，笔笔精到反而笔笔拘谨，石涛上人画竹“好野战，无纪律”，是颇值得深味的。又美美地说：我将要到一些高校给书法专业的学生们上课了，这是我最喜欢的，就是不给工资我也喜欢。酒后的伯纶，特别放松。

　　下午讲座的时候，他又再一次提起了影响他艺术道路至深的两段经历：一是在温州参加会文书社，二是在杭州组织西湖画会。会文书社有萧耘春、林剑丹、张如元、张索等先生良师教导，又有陈忠康、戴家妙、王客等益友切磋，无论是内在文化素养还是外在笔墨技巧，都打下了扎实的根基。在西湖画会与金心明、章耀等结盟，一起放怀湖山，一起办展，一起出《西湖画丛》，与全国各地的书画家联展、交流，大大开阔了自己的艺术视野和文化胸怀，书画笔墨也得到了升华。言语间是那种深情款款的模样，很是打动听者。

　　他讲养气。他说自己爱宅在书房里，即使什么都不做，就看一看、摸一摸、翻一翻书，也足以赏心。他构思自己将来的住所，最好是落地的房子，有庭院，院中遍植花木竹石，尽日徜徉其间，日长如小年。前几日学伯纶在书架前翻闲书，翻到明朝吴从先一段话，也是写书斋的：“斋欲深，槛欲曲，树欲疏，萝薜欲青垂几席栏杆，窗窦欲净澈如秋水，榻上欲有烟云气，墨池笔床欲时泛花香，读书得此护持，万卷尽生欢喜，嫏嬛仙洞不足羡矣。”不正如伯纶所述？乃深信一书一画一树一花都能使人清气上升，浊气渐去的。

　　我把学员们对他讲座的好评一一转发给他看，他一时高兴得像回到平阳师范教书的岁月，一下子年轻焕发。他说二十出头大学毕业回家乡教书，学生都是高中十六七岁如花似玉的年纪，尽可以一起没大没小的疯玩。讲到紧要处，惹得正在泡茶的家艳会心而笑。

　　也正是在省城工作、组织西湖画会这十几年来，伯纶开始画山水，倾心溥心畬。江兆申说他老师溥先生的山水明秀又浑厚：明秀不难，难在浑厚，明秀是笔墨，浑厚是气势，笔墨靠积累，气势靠天纵，最紧要是书法精了画才有笔墨可观。当我在董桥的文章里读到了这一段文字，才稍稍明白了：伯纶兄缘何于海海的名家大师的浩如烟云的山水范本里独爱这位“旧王孙”的笔墨，又缘何于繁忙的工作、创作之馀抽出不少时间来通临《张迁》《九成宫》《雁塔圣教序》《书谱》。

　　《圆桌派》有一回窦文涛聊道：五根手指戴一枚戒指是合适的，五根手指戴五个戒指，俗！伯纶说，早些年撸串，还罕见，后来看满大街人手一串，于是赶紧把自己的手串悄悄收起来，再也不戴。雅俗之论，最早是听张索老师讲古：温州老派先生们论人论艺，寥寥数语惜字如金，雅、俗，清、浊，而已。当时就觉得特别酷，一段时间雅俗成了寻常话题。越数年，听湖州老费论俗人雅、雅人俗，亦颇有深致。而今，渐渐地反而不太去较真这些概念了，或竟以强辩雅俗为俗。寒温而已。年岁在变，人们对某一事物的观念也在变。而我内心里对伯纶兄一直有着相同的期望：忽有一日，观其字、赏其画、见其人，气质相通，浑然一体，如光风霁月无所阻隔，是一番大自在、大自然境界。我深信凭藉他的才情、志向与勤勉，这一天并不会太遥远。

　　陈经，字伯纶，他的胞弟陈纬字仲衡。名是爹妈取的，听仲衡兄说幼年正值“文革”时期，因他哥俩的名字与蒋家经国、纬国有一字相同，竟就有人到人民公社告他父亲的状，好在父亲素来行医行善，乃安然无恙。字是张如元先生取的，那时候正是会文书社活动最多的日子，算起来也快二十年了。